漏种疫苗，结果可能很惨
一、两起儿童罹患乙脑事件
最近网上有两则孩子罹患乙型脑炎在重症监护室抢救的消息，孩子生命垂危，结局很不乐观，网友们都非常揪心。
消息1：5岁女孩，年9月，河南省淮滨县
消息2：9岁男孩，年7月，浙江省嘉兴市
二、怎么会得乙脑？
我国安排8月龄和2岁的儿童免费接种乙脑疫苗。
我国主流的乙脑疫苗是活疫苗，其效果和安全性都非常出色，是我国第一个被世界卫生组织认可并纳入采购清单的疫苗。可以说，只要孩子按时接种了乙脑疫苗，几乎完全可以避免罹患乙脑。
这2起儿童罹患乙脑的不幸事件，我不禁要问：孩子是否接种了乙脑疫苗？
河南省这名患儿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，孩子患病后家长涉嫌遗弃，目前无法获知孩子是否接种过乙脑疫苗。但是，根据患儿的家庭背景，我推测患儿没有接种过乙脑疫苗。
浙江省这名患儿，我从参与调查的同行处获知了他的乙脑疫苗接种情况，感到非常痛心：这名品学兼优的男孩，由于患有癫痫而没有接种乙脑疫苗。
浙江这名患儿，家住嘉兴市的平湖。前几年，经常有上海黄浦江上飘死猪的新闻，死猪主要来源于嘉兴。这次我特地查询了一下，发现患儿所在的平湖地区农户有80%以上从事养猪业。
为何我要提猪呢？因为，猪是乙脑传播过程中的关键环节。
乙脑通过蚊子叮咬传播，但蚊子并非自然携带乙脑病毒，蚊子体内的乙脑病毒主要来源于猪。当蚊子咬了感染乙脑的猪再咬人，人就可能罹患乙脑。居住地附近有养猪场是感染乙脑的高危因素，这些地区的儿童更应该及时接种乙脑疫苗才对。
三、那些疫苗禁忌症，科学么？
河南患儿的乙脑疫苗接种情况不确定，不予讨论。浙江患儿身处乙脑高风险地区，因为有癫痫而未种乙脑疫苗，结果不幸罹患乙脑。
那么癫痫真的不能接种乙脑疫苗么？非也。
世界卫生组织在年的乙脑疫苗立场文件中，对于我国乙脑活疫苗的效果和安全性给予高度评价，并且否定了接种该疫苗后的急性脑炎与疫苗之间存在因果关系。世界卫生组织也没有提及癫痫患者不能接种乙脑活疫苗。
权威的《疫苗学》（普罗特金主编，第5版）第页，对乙脑活疫苗的安全性同样给出了很高的评价，并且明确提出乙脑活疫苗里的疫苗病毒不会导致罹患乙脑。《疫苗学》建议，孕妇和免疫缺陷者避免接种乙脑活疫苗，但这种建议只是出于“理论上认为有风险”，而不是实际观察到了风险。除此以外，《疫苗学》没有提及其他需要避免接种乙脑活疫苗的禁忌。
与世界卫生组织和《疫苗学》的乐观相反，我国在乙脑活疫苗说明书里规定了如下的禁忌和注意事项（版药典第3部，第页）：
可以看到，乙脑活疫苗说明书里的禁忌条款和注意事项，除了妊娠期妇女和免疫缺陷或免疫功能低下者与前述权威一致，其余内容均扩大了禁忌范围。
条款1看似合理，实则大而无当。过敏的概念非常广泛，从轻微皮疹到致命休克，都属于过敏范畴。对疫苗的过敏，绝大多数只是轻微过敏，远远达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，因此接种疫苗带来的疾病预防收益远远超过不良反应的风险。在疫苗说明书里设置如此宽泛的禁忌，真的是为孩子的健康着想么？
条款1中还提到了抗生素过敏者禁忌接种，这条看似严谨实则搞笑。
首先，抗生素种类繁多，对抗生素A过敏，就一定会对疫苗里的抗生素B过敏么？这种一刀切，水平实在太Low。
其次，我国药典规定，如果疫苗里有残留的抗生素，其含量也不超过50纳克/剂，这个标准比美国还高。标准高不高还不是关键，关键是我国人均通过饮食和医疗摄入的抗生素量超过10克/年，10克=纳克。一个人一年摄入的抗生素量，相当于接种2亿剂疫苗。疫苗说明书里不担心饮食和医疗摄入的抗生素过敏，反而要担心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抗生素，是不是搞笑呢？
再次，由于现役疫苗里抗生素含量极低，远低于日常生活和医疗中接触的剂量，全球范围并没有明确的疫苗抗生素导致不良反应的报导。去年，我写了一篇《理性看待疫苗中的抗生素残留》的科普文，阐述了接种疫苗时不需要考虑是否对抗生素过敏。后来，方舟子针锋相对地写了一篇《不用担心疫苗中的抗生素残留吗？》，意思是接种疫苗时需要担心疫苗里的抗生素。他努力搜索文献，结果将一篇讨论疫苗抗生素过敏的论文作为关键论据（文里没有任何确凿证据提到疫苗残留抗生素过敏），被网友发现后不得不删除该论文。
条款2中，急性疾病、严重慢性疾病、慢性疾病急性发作期和发热，范围也非常宽广。除了发热家长可以判断，其他情况家长均无法判断，只能将裁判权交给接种医生。如果接种医生对疫苗安全性持保守态度，那么很可能把小病当禁忌，导致孩子推迟接种或无法接种。
条款5最不科学。其中的，很容易让人理解为泛泛的脑部疾病，但医学上的脑病是特指各种原因引起的严重神经组织损伤。，对于家长来说也很难判断，于是浙江的9岁男孩就被当做未控制的癫痫而一直没有接种乙脑疫苗，直至感染乙脑病危。，对于家长来说是一个无法理解的医学术语，又给了接种医生扩大禁忌症的解释空间。
我国的流脑疫苗、脊灰疫苗、乙肝疫苗、麻腮风疫苗、水痘疫苗、流感疫苗等说明书的禁忌条款里，也频繁出现等字样。我不知道，我国药典为何将这些健康问题作为众多疫苗的禁忌？实际我没有看到过任何这方面的证据，反而是国际主流意见中从来没有设置过这样的禁忌。
虽然那么多疫苗说明书里都将“脑部疾病”作为禁忌症，但实际接种操作时，接种医生一般只将这种禁忌用于乙脑疫苗和流脑疫苗，为何？原因很简单，因为这2种疫苗名称里有个“脑”字。出于朴素的联想，接种医生和家长都认为这两种疫苗作用于大脑，所以有脑部疾病者确实需要禁忌，癫痫是脑部疾病，当然也属于禁忌范围。
这种朴素的联想，放在古代情有可原。比如《本草纲目》里记载孕妇不能吃兔肉，认为这会导致婴儿的兔唇；还记载孕妇不能吃泥鳅和黄鳝，认为会导致滑胎（即流产）。
《本草纲目》可以一笑了之，现代医学则必须用证据说话。乙脑疫苗和流脑疫苗虽然名称里有“脑”字，但其作用机制是刺激免疫系统产生针对病原体的抗体。当乙脑病毒或流脑病菌入侵时，抗体就会杀灭或阻止它们，对大脑起到保护作用。乙脑疫苗和流脑疫苗的作用机制完全不需要大脑参与，也不会影响大脑的功能，完全没有理由将脑部疾病作为乙脑疫苗和流脑疫苗的禁忌。
说明书里的注意事项虽然不是禁忌条款，但其阻碍疫苗接种的效果和禁忌条款差不多。注意事项1中又例举了大量情况（包括癫痫），再一次扩大了实际禁忌的范围。
注意事项8的杀伤力尤其巨大。乙脑通过蚊子传播，夏季是乙脑的流行季节，此时更需要及时接种乙脑疫苗才对。我国有5个地区（北京、辽宁、江苏、浙江和陕西）偏偏出台了一项匪夷所思的规定：7～9月不提供乙脑活疫苗。
这些地区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？
理一下逻辑：如果孩子在乙脑流行季节接种乙脑活疫苗后罹患乙脑，家长很可能认为是疫苗所致（虽然在科学上毫无可能，但家长未必能理解），并根据说明书里这一条款状告卫生主管部门，卫生主管部门很可能被法律判定违反说明书操作而败诉。为了避免这种麻烦，出台这样的规定也就不难理解了。不过，做出这样规定的地区也就5个，其他地区还是很有节操的。
四、如何避免漏种疫苗的悲剧
作为孩子家长来说，必须明白以下几点：
①疫苗接种的收益远远大于不良反应的风险；
②我国的疫苗禁忌条款，大多数缺乏科学依据；
③真正的疫苗禁忌很少，记住以下3个，其他情况一般不作为禁忌：
（1）接种疫苗后发生危及生命的过敏；
（2）免疫缺陷者避免接种活疫苗；
（3）婴儿痉挛症者避免接种白百破疫苗。
④知道以上3点后，尽量及时给孩子接种各种疫苗，包括自费疫苗。
作为确定疫苗禁忌和注意事项的专业机构，应该秉承科学态度，以儿童健康为第一目标，只将有科学依据的健康问题写入说明书的禁忌和注意事项。
作为接种单位的接种医生，应该不断学习最新的知识，做到与时俱进。如果家长能够拿出证据证明他们的建议是对的，那么应该按家长的建议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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